墨月冰痕

凡是过去,皆为序章。
别草我家1不然我报警了。

《花落去酒》4-5

*生活不易,圣火叹气。

*有点乱,凑合看吧。

【肆】

光明顶。

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,甚至于圣火也没办法从他的神情中窥见一丝情绪。峨嵋的剑客眼神清亮得像山巅的雪,枝头的月,盈盈有波光荡漾,细看却又毫无踪迹。

“正如你当年所见。”剑客淡然回道。

圣火眉头一皱,终于不再是嘴角带笑,以甚是罕见的严肃神色看着他,低声道:“有时候眼睛也会成为欺骗的帮凶,这一点你比我清楚。”

“……”他避而不答。

“倚天。”圣火叹了口气,继续说道:“我知道对你来说,无论真相是不是你都不重要,对明教而言,再求这个迟来的真相也无益。那就算是我个人的请求吧,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,给我句准话。”

……准话。

他终是眼神茫然了一瞬,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圣火的问题才算是“准”。他手中的剑,他所追求的剑道,他的知己他的宿敌他的兄弟,他的命运和困惑,这些千言万语都无法描绘的纠葛,他终其一生都不知道如何才算是一个“准”字。

屠龙是倒在他的剑下的,就在光明顶上。

那场战斗是无剑与木剑决斗前的最后一战,也是剑冢中最为惨烈的一战。无人知晓武林至尊与他的血亲手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,但那确实是一场不堪回首的恶战。等到圣火白虹以及其他门派的人赶上光明顶时,遍地都是魍魉与明教弟子的尸体血迹,几乎无一幸存,仅剩的两个人在山巅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互相压制,剑客的白发垂落在他兄弟的红衣上,又被风雪覆盖。

他们俩似乎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,又或者是僵持到某个点后的一触即发。他犹记得自己站起身时手里麻木地握着剑柄,一寸寸带起,薄而锋利的剑身从对方胸口中抽离出来,先前对方的血已经喷过,染红了自己的毛领,这会儿红得发暗,只剩下不多的一些沿着剑身缝隙溢出,像细小的红蛇蜿蜒在对方冻僵的胸膛上。

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和面前的人,居然没有任何情绪,死寂而平淡。直到在旁人或惊恐或愤怒的喊声中,他才恍惚找回了自己的神志。

他是倚天。

在所有人眼中,是他杀了屠龙。顺理成章的,光明顶上所有的尸体,都是他下的手。

其实不用顺理成章。某种程度和意义上,也的确是他下的手。

那一剑致命,洞穿了对方的心脏。他又缓缓蹲下身去看着对方已经凝固的面容,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金色眼眸已然熄灭,白雪覆盖在他纤长的睫毛上,积出了一层绒软错觉。

屠龙。

他抵着对方的额头,低声念着对方的名字。握剑的手终于后知后觉开始颤抖,冰蓝的剑柄从掌心滑落,修长剑身摔进柔软的雪地里竟铿锵断裂,仿佛灵魂出窍后身体终于迟钝而发自本能地感到悲伤。风雪将他低声的呼唤湮没,身后最后一面引魂镜在失去了控制的魍魉后开始反噬,缓缓扩张成幽深的黑洞吞没光明顶上的一切残骸。其他人还在往山巅上赶,叫他撑住马上就过来接应,而他抵着屠龙的额前沉默半晌,最后站起身,将屠龙推向了那面引魂镜。

所有人都说他疯了,杀昏了头。

他醒来时无剑一直守在自己身边,困倦却不敢合上双眼,唯有调息打坐寸步不离。看见他醒来后剑冢的主人终于长长叹了口气,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,双眼中含着泪光。

他完全能想到无剑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在所有人面前保住自己的。

无剑替他最后把了一次脉,喂了一碗药,低声嘱咐着自己不要在明教人前露面。他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,眼帘低垂,似乎是睡着了,又或者心思完全不在无剑的话上面,已经无所谓了。

还有什么所谓。他亲手了解了一个宿命,所有关于他和屠龙的一切模糊的可能性都在那个时刻戛然而止,所有关于他存在的意义和剑道巅峰的印证,就此结束了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剑便没再说话,也许是察觉他也根本没听,犹豫地看着他片刻后低声告诉他,圣火拒绝为他修复剑身。

他听见了,没什么感觉,只是轻轻地点点头。意料之中。

屠龙和他不一样。他在峨嵋山上停留太久,久得几乎是世外仙,可屠龙就算身在天外,心也在江湖中。他有茶,屠龙有酒,从不交集也毫无必需,他兀自一人穿越光阴容颜不改,屠龙却不知何时已然在腰间刻上那条黑龙,背上满是疤痕。

他没有怪过圣火。他清楚圣火并非如此置气心胸狭窄之辈,只是圣火身为明教教主,多少有些时候会身不由己。屠龙在明教中地位颇高,此时他早已被众多教徒憎恨,即使圣火有心,也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向他伸出援手。

果然如他所料,此后圣火曾在深夜里乔装私访过他。心思缜密的明教教主直觉他这么对屠龙必有难言之隐,也承诺风头过后帮他重塑断剑,却被他拒绝了。

圣火问他为什么,他只说余生不必再执剑。

因为值得他执剑一战的人已经不在了。

再后来无剑也沉睡,再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。他也没有任何解释,沉默承受着那些责骂,终于回到了峨嵋。当年送他离开时豆蔻年华的弟子早已是苍颜白发物是人非,门中没有弟子再去请教过他如何用剑,也没有弟子再允许过任何其他门派的人上山去打搅他。他离开时霁月清风,归来却是一身尘灰。有人笑他在万丈红尘中狠狠摔了一跤,没得到什么好下场,可这些言语终究被挡在了峨嵋山门外,那些敏感倔强又温柔的峨嵋弟子用她们手中的剑与拂尘,替她们的剑尊守下这最后一方净土。

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确实不在这个世界上了,雾里看花水中望月,毫无牵挂地旁观着这个逐渐安稳下来的五剑之境,偶尔想一想曾经嘱咐自己要好好活下去的无剑。

和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屠龙。

有时候他也会梦见屠龙,也许是襄阳城中那个热心豪迈的少年,一盘棋一坛酒广交天下来客,又或是剑冢中归来的武林至尊,与各路英雄豪杰一道把酒问月。无论是哪个屠龙,他都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屠龙身旁看着对方,屠龙手中也总有一坛好酒,眉宇间的豪情辽阔一如既往。从始至终,他就像屠龙身边的一个幽灵,不说话不回应,屠龙看不见他,也完全没有提到过他。

他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战,以至于这段记忆竟然开始模糊。

在这个没有自己的梦里,屠龙活得很好。

【伍】

“最近光明顶与冰火岛都有些动静。”

圣火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对他解释,走到石室门前时扳了一下旁边的闸门。巨大的石门轰然朝两边开启,搅动了剑冢里阴冷的气流。突然圣火警觉起来大喝一声当心,然话音未落,身后那道剑锋便破开扬尘,一瞬间送到剑客眼下。

他毫不慌乱,只是微微侧身回过头来。抵在自己喉咙前的三尺青锋锐意不减当年,白虹贯日势不可挡,却堪堪挨着自己的皮肉停下,隐隐觉到剑锋上流淌的冰冷。

来人眉宇轩昂,发色一黑一白迥异分明,眼神如鹰隼锐利,正是明教大护法白虹。圣火甚是困扰地揉了揉自己眉心,想来老年人下手懂分寸,倚天也能理解,自己就别去插科打诨了。

“见过大护法。”

剑客微微欠身行礼,同时也自然而然地避开了白虹的剑锋。来势汹汹的明教大护法依旧举着剑不发一词,冷冷瞪着他半晌哼了一声,手腕一翻归剑入鞘。

圣火瞥了一眼白虹的剑,上面半点冰霜痕迹都没有,不禁咂咂舌。想来自己先前能逼倚天用上内力,那是倚天明白自己未曾怪过他,眼下对白虹如此退让,也是不愿与明教多生是非。

“大护法失礼了,莫要见怪。”圣火拍拍他的肩膀,“大概是跟我练剑太久了嫌烦,想找别人来试试招,教中的兄弟们又不敢去应他,可怜我这个教主还要一天到晚给他收拾民心……”

白虹站在一旁狠狠剜了圣火一眼,眉头皱紧,眼神里毫不客气写满了“嫌弃”两个大字。圣火面不改色地迎上白虹的眼神,话说完还朝人眨了下眼。

他微微点头,不知是回应圣火还是意会到白虹的抗拒。

总算这个插曲告一段落,白虹跟在圣火身后一同进了石室。这里曾经是无剑对阵木剑时调度运筹的地方,当年的沙盘依然摆放在正中央,大大小小的旗帜插在上面,明晰标出了五剑之境中所有的重要据点。

他们三人一同走进来的时候石室中早有一人在收拾沙盘上的东西,这会儿听见他们走过来,便转过身朝他们行礼,同时手中依然拿着一本《棋经》,这习惯竟多年未改。

“好久不见了吧,六爻。”圣火笑着迎上前去,“我总算是把人请下山了,这回幸不辱命。”

“有劳了。”六爻微笑颔首向圣火致谢,继而视线往后看去,落在他身上。

他迎上六爻的视线,举手行礼。

“你愿意来,我想主公还是不会看错人的。”六爻平淡地说道,“六爻在此,先行谢过。”

“不敢。”他低声回道,“倚天不问世事多年,仍能得到诸位挂念,实在汗颜。”

“所以能不能说正事?不是为了找屠龙谁会喊你下山?”

白虹的话直截干脆瞬间冷场,简直能从他急躁的口吻里听出一股子针对性的火药味儿来,几乎就要点爆了。他神色平静未曾开口回应,而圣火有些哭笑不得,只好赶紧领着众人走到沙盘前,道:“好好好大护法说得对,我们抓紧时间说正事儿……”

六爻不动声色地站在中间,将白虹与倚天分开,常年执子的手指修长并拢,一道指下去,落在沙盘中一处标志之上。

“当年屠龙是在光明顶上的引魂镜中失踪,而近来收到的消息,光明顶与冰火岛上都出现了疑似空间裂隙的迹象。虽未有魍魉出现,但前去探查的弟子都不同程度的遭到袭击……且伤势古怪。”

“我去看过一些受伤的明教弟子。”这时圣火突然接口道,“均是被内力所伤,然伤口极阔似灼伤,入体极深,更像是刀上剑气,我且运气试过抵消,甚是熟悉,以我的修为也要周身运转几轮才能消去部分。有这种实力的人,我想不必多说了吧。”

“武林至尊,宝刀屠龙。”六爻淡然道。

“只不过这么多年,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屠龙,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了。”白虹低声说出了最坏的可能性。

他们都没在说下去。圣火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他,白虹双手抱怀眉头紧皱,六爻依旧自若地收拾沙盘上的旗帜,而他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,注视着沙盘上的地标。

半晌,他伸出手去,指了指冰火岛。

“我去此处一探究竟,光明顶就拜托诸位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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